但那是一个谎言。根本没有人能在剧场里,再次选到同一个娃娃屋。
——“我会把你介绍给我所有的朋友。”
——“还有很多游戏,我们一起玩。”
——“我会一直记得你,我不会忘了你。”
——“我们还会再见面的。”
——“不要怕。”
——“我会去找你。”
“你骗我,我知道你骗我。”
林一岚闭上眼,那个人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。
尽管知道对方不是真正的亓越阳,她还是忍不住为相碰的体温触动。
“你可以留下来吗?”
她想,如果那个家伙要扮演亓越阳,应该也会给出亓越阳要给出的答案。
但是她又很快摇头:“不,我不要你留下来。”
林一岚挣脱开,挣扎的时候,袖子上的金属装饰划破了对方的脖颈,斜出一丝血痕。
他沉默地站在原地,为她的躲避感到困惑不解。
林一岚说:“亓越阳,你到底在哪?”
她的眼前浮现出刺眼的光束。
有人毫不犹豫地冲向她,攥住她的手。
但一切很快消失,光亮退后,她无法选择地被永恒的黑暗与寂静包裹。
失重感忽然袭来。
……林一岚摔在了地上,手心被擦破了皮。
她疼得“嘶”一声,一双乌靴停在她面前。
对方似乎愣了一下,出乎意料的、又好笑地低头看她。
“你不会……”z说,“连偷看都站不稳吧?”
病房里的秘密13
“……你又哭了?”
z蹲下,又低头看着她:“又是谁惹你了?”
林一岚摇头。只是因为突然的痛,而引起的生理性的泪而已。
z忽然抓着她的手腕:“流血了。”
他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,又不知从哪变出几根医用棉签,为林一岚消毒。
林一岚懵懵地看着他流畅的动作:“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?”
z撩起眼皮,不冷不热地扫了她一眼:“你猜猜我是做什么工作的?”
“……”林一岚觉得有点尴尬。她总是默认z就是个在疗养院作威作福的大反派而已。
“伤口不深,不用包扎。”他干净利落地完成手上的事,又把林一岚捞起来,“怎么跌下来的?”
并没有问她为什么爬上座钟的事。
林一岚说:“睡着了,就,就掉下来了。”
“睡着了。”
z叹口气,指着窗外:“看到那些家伙了吗?”
月亮下一动不动的,雕塑似的医生们,正三三两两地站在花墙下,都面向着他们。
林一岚莫名背后发凉。
z问:“睡得好吗?”
林一岚很老实地说:“还可以。”
z按住额角:“我是想阴阳怪气你一下,不是真的在关心你的睡眠问题。”
“哦。”林一岚委屈巴巴地说。
z就这么看着她,忽然“嗤”的笑了,乌哑的眼罕见地弯起,淋在温柔的月光中。
半明半暗里,林一岚看着他的脸,忽然觉得他也有点像亓越阳。
只是亓越阳没有那么白,像长久地被困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。
亓越阳也没有那么危险的气质,总让人觉得带着恶意和血腥气。
亓越阳也不会对她露出那种冷淡的,微微带着嘲讽的表情。
……亓越阳?
林一岚忽然发现她能记起亓越阳了。
从前几次遇到的亓越阳。
梦里的亓越阳。
林一岚猛地想到牧时之前的几次欲言又止,以及那些人说过的暧昧不清的话。
……她好像和牧时生了同一种病。
比起身体上的痛苦,他们正在面对的是更无形的灾难。
噩梦缠身,与被动遗忘。
林一岚亮起的眼,又慢慢黯了下去,溢满的失望和难过要把整个人都埋过去了。
z的笑顿住。
他弯腰,凑近打量林一岚的表情,又说:“看来,这次是我惹到你了。”
他以为林一岚会说没有,但是林一岚就这么看着他,清剔的眼里是藏不住的难过和委屈,又凶凶的,直直白白地写着就是要迁怒给你。
……z眨了眨眼。
没有更刻薄或嘲讽的话语,他忽然沉默,只是静静地站在她面前,等她好好跟他说话。
过了会,林一岚闷闷道:“我生病了。”
z扫了眼她身上的蓝白病服:“唔……我第一天知道这个。”
林一岚瞪他,他竟然又笑了一下,勾起的嘴角陷下一点涡影。
林一岚说:“这个病很奇怪。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病。”
“我忘了一些东西,有时候又能想起来,”林一岚说,“但是更多的事情,我一直都想不起来。”
“我还会做梦。”很多梦,真实,离奇,古怪。
又那么熟悉。
林一岚觉得很害怕。
当脑海中一无所知时,实际上,她根本没有办法判断,那些错乱的画面中,哪些才是她真正的记忆。
陌生意味着危险,可是熟悉,也可能代表着某种威胁与陷阱。
她颓然地低下头,手心的伤口被风吹过,有点凉,又有点痛。
她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,正要转身离开,就听见z对她说:“没事的。”